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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呢?加魚裡了!

嘉將襯衫領口隨意攏攏,坐在床緣,看著薄被裡即便陷入睡眠仍顯得疲憊不堪的荀檢座。太安靜了,室內空氣和荀檢座的身軀達成一致的靜止,嘉看了好久好久,荀檢座那光裸的頸窩還留著紅斑,髮絲間躲藏著怯怯的汗珠,逃避著無法逃避的消亡,嘉嘆了口氣,說服自己當兩人的意念與唇吻毫無縫隙貼合的那瞬間即是令人心醉的永恆,然而那些從自己口中流瀉不斷的愛意混雜著謊言涓滴匯聚後湧向荀檢座那片汪洋,雖激起大小不一的浪花,一股一股的震盪,卻又一拍一拍的還給陸灘,不管海陸交鋒此消彼漲的精彩與否和月光浪漫程度間的關係為何,總之深海裡發著幽光的居民們對此根本渾然未覺,絲毫不為所動。

 

「我該拿你怎麼辦呢?教教我呀,荀檢座。」嘉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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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兩人間的情感攻防比作江河入海,其中一方的表面動搖比作海浪,真實心意比作毫無反應、只是過著自己生活的海底生物,使敘述立場明顯偏向另一方,這結構不就是要有單戀經驗的人乖乖把自己投射進去嗎?明明對這種請君入甕的手法瞭若指掌,卻還是屢屢中招,重複的心酸,像個傻子一樣。

 

典坐在馬桶上,將書本闔起後放回備用衛生紙旁,抬手把浮泛在眼眶的淚水按壓出來,此時窗外的晨曦又清亮了許多,電鍋裡正熱著昨晚燉好的魚湯,已經飄出溫暖的香氣,經過自己悉心注入愛意的烹調和蔥薑的辛香刺激,深海居民還會堅持不為所動嗎?典回想昨晚的廚房,進把魚肉塞滿口腔的驚喜模樣看在典眼裡竟顯得有些性感,他說服自己那是終於為他的用心所感動的表情,但浮出清透湯水的半開魚唇只是下垂著,像是憐憫似的,想到這裡,典決定待會要從魚頭吃起。

 

「還沒好嗎?不快點的話會遲到喲!對了,我已經把你的湯也盛好了,魚頭吃起來麻煩,就交給我吧!」進在門外喊著。

 

閱讀過程的孤獨和感官的滿足在廁所裡得以伸展,書裡的結局究竟如何呢?等過幾次如廁終究會知道的,可不像外頭那個啃著魚頭的傢伙的真實心意那麼讓人不敢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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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檢察官陳述起訴要旨。」

 

「如起訴書所載。」

 

荀檢座自此在開庭間沒再開口,他看著手裡的被告前科列表,將紀錄一條一條往前追溯,光靠上頭記載的犯罪偵查日期和法院所判刑期,他幾乎可以回想起所有他和被告從結識至今的種種細節,他甚至可以篤定那個人的輕浮笑容像是永恆般從沒變過。對,就像那樣,像對面被告席正投過來的笑容那樣。他才因為被盯著不放感到不適而稍稍別開了臉,被告席隨即傳出長長的劇咳。

 

「嘉先生還好嗎?是否需要休庭?」

 

「......謝、謝謝庭上,不需要休庭,那止不住我的疼痛,咳、請繼續,吧。」嘉摀著胸口,赤紅的頰上滲出些許汗珠,皺起的眉像是在譴責蒞庭檢座的冷漠。

 

你總是這樣,把真實和謊言比例不一的摻雜在一起,是想隱瞞什麼?又想躲避什麼呢?冬日陽光的冰冷和夏夜月華的溫柔,你眷戀的不過是這點程度的距離和虛假,望向遠處的目光總是那麼使勁的無奈,可是你不知道,經過長年訓練的水手是可以在白日看見星星的,我如果不總在你那片汪洋上航行,經歷無數次迷航和幾近滅頂的風雨高潮,也就不用與這絕我的孤獨共處而嘆息不止了。

 

昨天夜裡那個酒精味過濃的熱吻也許是我們難得放棄周旋彼此的短暫時刻,留在我頸窩那個拇指大的紅斑,早上盥洗的時候就已經消去了大半,我沒怎麼惆悵,我只煩惱,究竟該怎麼告訴你不要出於任何算計吻我,還有開庭前一天不准喝酒,你才願意聽?

 

「本件候核辦。」

 

「謝謝庭上。」嘉朝法官點了點頭後,在無人注意的時間縫隙裡送給荀檢座一個炙熱的飛吻,像個無法拒絕的熱情邀約,也讓他像個無法無天的討厭鬼。

 

——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呢?告訴我啊,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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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賣剩的新鮮魚頭正好足夠煮上一鍋湯,冰箱裡的老薑嫩蔥也都還沒乾癟,進靠在廚房門邊,看著典濾去肉片燙出的白沫,衣服下的肩胛因為手臂抬放而鼓動,進嚥了口津液,還真的餓了。

 

前年的這個時候典還碎唸著想加入什麼27俱樂部,他不知道,不管他想怎麼做,進都會答應,即便是為了模糊的理想共赴黃泉。典看著進的眼神總是熱烈而困惑,癡迷而徬徨,他不知道,什麼都快人一步的進老早就明白且接受了一切,平淡如水的日常生活就是天堂,如同花瓣間的宇宙,只要捻起,就能引出他的微笑。

 

「進,來幫我嘗嘗味道。」

 

典吹涼了匙裡的湯,小心翼翼的送到進的嘴裡,熱燙的鮮美滋味令進喜歡的瞇起了眼,典溫柔的笑著進那一臉的饞樣,於是挾起一塊魚肉塞滿進的雙頰,然後又熱烈而困惑,癡迷而徬徨的看著進。

 

他不知道,他以為不存在卻從沒放棄追尋的東西就在那魚裡,進正心滿意足的吃著呢!

給阿官&雎鳩的生日小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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